似乎是喝了酒,他的语气也变得慵懒起来。我知杀他的时机还未到,便乖乖抚上他的肩,耐心地为他卸下甲胄和外衣。制甲胄镶了宝石,与平常上阵杀敌的甲胄相比轻了不少。那件外衣上绣的是越地独有的蟠螭,从肩到前,与我上这件婚袍前襟所绣的如出一辙。
男人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。
“共牢而食,合卺而饮。”老人又笑着高声说,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。
这酒里应该没毒。
我收回手,俯下与他行礼。
我不敢看他的脸,害怕每多看一眼,便会少一分想要杀他的心。
他叫我夫人。
“越王你醉了。”
“叔公,”他语气坚定,“夫人长途跋涉,已经很疲惫了。”
脱下了外衣,下一步便是他上的婚袍了,我的手却迟疑地停在了他的前。
“阿镜。”他低声唤我。
我将葫芦凑近嘴边,只喝了一小口,便被这酒的劣呛得咳嗽起来。
这酒里……会有毒吗?
老人缓缓说:“夫妻二人既已合卺而饮,则不以尊卑,日后相亲不相离。”
我低下思忖之时,仆人正好取出了酒,小心翼翼地倒在我手中那半只葫芦里。清冽的在黄昏的余晖之下泛着金光,一时也令我恍惚起来。
“越王……今天就到这里吧。”
“我……”我言又止,收回按在他前的手,推脱,“一路奔波,还是早些休息为好。”
若是杀了他,我怎么回吴国呢?
他笑了:“那为什么听我叫阿镜的时候,你会抬起来?”
他看了看我,旋即仰起,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。
老人缓缓念:“礼之大,夫妻二人,共牢而食,合卺而饮。”
我抬起来,男人似乎嘴角藏不住笑意,那双直勾勾看着我的眼中仿佛有无尽的柔情。此时,我上束的是他为我准备的金丝缎带,我手中握着的是他为我一饮而尽的合卺酒。念完这句话,我就将成为他的夫人。
老人大笑:“阿九啊阿九,看来这秦国的公主确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貌美啊。”
“那日在养鹤涧见到的人,是不是你?”
放了我吧,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。
礼成之后,人仆都退了下去。我由他牵着手走进内殿,在榻上坐下。黄昏时分的暧昧余晖还未落尽,殿内笼罩上了一层柔和的金橙色。
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,却很快消退了下去,:“夫人累了?”
“阿镜……你要不要……为寡人宽衣?”
两个人的声音如同和谐音律,淹没在殿外响起的礼乐声里。
人便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,捧给我半只切开的葫芦。我朝男人望去,他手中也抱着半只,和我的似乎一模一样。
我抬起来。明明是那么冷峻如冰的一张脸,目光却炽热如炬。那双眼睛在夕阳的余晖之中竟泛出琥珀般的光泽来,叫人看了便无法移开目光。
吴国血脉,不可为越国人玷污。
大殿内只剩我们两个人,安静得能听见对方的呼。
他叹了口气,只得作罢:“那……帮我把腰间的护甲也卸了吧。”
秋风拂过中高大乔木的枝叶间,零零作响。他低垂着眼眸,长长的睫和那日在养鹤涧初见时一样,在眼眶投下好看的阴影。他今日没有束冠,想是回到了家乡,便合越人习俗,将长发系在脑后,用金发环绑着,耳间垂着一对镶红宝石耳环,与婚袍外穿着的胄甲上镶那一对交相呼应。
我点点。
四下的仆人也都忍不住笑起来,阿九却并不介意,只将葫芦递回给我,朝我宽地笑了笑。
“不以尊卑,相亲不相离。”
赵夫人忙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背,:“公主尚且年幼,这酒……”
赵夫人扯了扯我的衣角。按照礼制,此时我该与勾践一同念一遍这句话了。
我只得低,又勉强将葫芦凑近嘴边,还未入口,酒气便已将我熏得昏脑胀了。
一分为二的葫芦,预示着夫妇同心。
他的手温柔有力,接过了我手中的那半只葫芦,又一仰,将所剩的烈酒尽数灌进咙里。我看着他的结上下动了动,那葫芦里的酒便喝干净了。
不知不觉中,他的手轻柔抚上我的脸颊,口中轻声念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