娴贵妃叹了口气，“多去看看你皇祖母。事已至此，母妃这儿也帮不上你什么，还是得你皇祖母开口才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有时会想，如果沈澈没动让她进京入东的念，她便会一直留在江南，兴许他这辈子都见不到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云鸾。

        衔池一时哑然。

        香炉烟雾袅袅，被她动作间带起的风偏了一点儿，却仍是蒸腾着向上，再散开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圣人还在装疯卖傻，当毫不起眼的七皇子时，镇国公府便已如日中天。携了开国功勋的爵位世袭下来，到她父亲时，镇国公手上掌了大周近半数兵权。

        宁禛见状，给侍立一侧的婢使了个眼色，让她们退下去，自己凑上前去替她捶，眼巴巴看着她：“母妃，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了一下她后颈，与她额相贴，声音低沉：“我嫉妒他，偶尔想起来，就嫉妒得发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么快？”衔池眼神一亮，“那就只等沈澈主动将娘送出池家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荆州那边也诧然，鲜少见太子对什么人什么事如此上心，破天荒地碰上一次，自然只能更尽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除了说对还能说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她离他很近，鼻尖几乎碰在一起，呼交缠，直直望进他眼底，不放过他任何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便送来了，只要他再犹豫一分，或是她再退却一步，两人怕是也不会有今日。

        衔池愣了愣，“嫉妒他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母妃。”

劫走宋弄影后，即便沈澈猜得出人被送去了荆州，手也伸不了那么长。

        半个多月前宁珣就派了信得过的人去荆州，带了他的亲笔书信交给舅舅，让他照应着，又假托他人之名在荆州置办了宅子，用的婢女和护院都查了底细，郎中也是从京中请过去的圣手，日后专职给宋弄影调理，确保万无一失。

        一生这么长，该相见的人，总会有机会见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宁禛在她后行礼，她只从镜中看了他一眼，便继续描眉。

        宁禛自然知。

        衔池慢慢摇，抚住他侧脸，抬吻在他眉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话音刚落，箍在她腰间的手便一紧。

        娴贵妃将他的手从她膝上扫下去，“即便平日里你父皇再着你，敢在你父皇眼子底下行刺，若非太后出面替你说了几句话，你以为你这时候会在哪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段时间正逢朝野动，父亲似乎明白了什么，没多久，便以年老衰不堪重任为由，将兵权尽数交回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她只是叫了沈澈的名字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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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“此间事了，你就可以彻底同他断了联系。也就不必再提他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明所以抬，对上宁珣无声控诉的一双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春猎最后那几日，父皇对他还算宽仁，让他有时间布置好后路，可回后一直到现在，父皇便再没给过他一个好脸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日夜盼着她能诞下皇长子，一直盼到皇后诞下了宁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嫉妒他，那么早就能遇见你。而我能遇见你，全靠他心念这一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若不是琼林宴在即，因着今岁得了好些青年才俊，父皇的心情也云销雨霁，他甚至还不敢来母妃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之间，想要错开，实在太容易。

        娴贵妃这才将手中螺黛抛回妆奁，冷哼了一声，“本没你这么蠢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睁开眼，似笑非笑看她，略显刻意地多问了一句：“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着绛紫色装的女子正对镜细细描眉，四十上下的年纪，却分毫不显老态，镜中映出的面容昳丽，一如多年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确实是形同附后，这些年来也冠六，可牵涉到前朝的事儿，她半分碰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既然叫名字不行，她试探着问：“沈世子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会。就算没有他，我也会遇见殿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春猎行刺真不是我的，父皇不信便罢了，母妃怎么也不信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宁珣闭了闭眼，呼发沉：“是该尽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所以偏没答他的话，只倏地凑近他，眨了眨眼：“殿下这么介意，难不成——是吃味儿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刚传回来的信儿，一切都置办齐了，只等人住进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圣人登基，一回逆了朝臣的意，便是立了区区一个侍郎的女儿为后。圣人借此立威，于是她只能以妃位入，居众妃之首。虽不及皇后，可圣人也不曾冷落了她，细论起来，圣人对她的恩不比皇后少多少。

        兴许是池立诚因为别的事安排她进京，大概会是她的婚事，她去护国寺求姻缘的夜里，会不期然撞见他；也兴许她留在了江南，直到他于某日南巡，人人海中，会远远望见她。

        春猎回后，圣人便一次也没来过云鸾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预想的慌乱、羞赧一类的情绪一概没看到，反被他抬手扣住了后颈，他坦然回望她，话音带笑：“何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