温夏一时羞愧难当，只觉自己未加思虑清楚，这番冒然，岂不正成了那传谣之人的一柄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与娘亲呆了几日，反倒与母后谢来谢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戚延对她的厌恶便有了由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夏夏说。”太后螓首低垂，轻茶汤，温声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夏抿笑：“多谢母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一向知太后直言的脾，是极厚待她才会与她说得起玩笑。

        阳晒着乌黑鬓发，让人从都能感受到这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夏扶请安，离开了长乐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后沉稳睿智，果敢强大，年少时随父出征，十一二岁便在伤兵营跑前跑后，完全不把自己当世家贵女，格更洒脱。岁月并未在太后脸上刻下痕迹，反倒越发沉淀出历练之美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后脸上是打趣的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因为她姓温吗。

        将太后送回长乐，温夏没有上离去，而是有些言又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后神色未有所变，依旧凝笑，接过一旁许嬷递来的茶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太后抬看她，竟直言：“你是想问那些不知哪里来的言？说当朝太后与臣子有染，或是谋逆将臣觊觎君主之妻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温夏微弯红，无奈莞尔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夏是仰慕这样的太后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夏酝酿了半晌才了口气，凝望太后慈爱眉眼，终于问出：“母后，儿臣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言，辗转难眠，想请教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明明她想问的不是这句，可是太后对她太好太好了，她实在不愿拿言伤太后的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事同母后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太后：“别难过，哪日想见你娘了就告诉母后，母后派人去接，让你们母女团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父亲……您与我爹爹从前相识吗？”温夏不知如何开口，白皙玉容泛起微微红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们没有再围着那谣言聊下去，直至温夏请安离开之际，太后忽唤她一声，笑：“你方才问我从前是不是与你爹爹很早相识，倒是见过。我与你娘亲倒是颇有渊源，有一年我落难离州，得你娘亲救过我一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温夏很是惊讶，这么大的恩情，倒只字未听娘亲说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哀家想自个儿看会儿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走向后甬，前后人鱼贯躬行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嬷也始终神色如常，只是在送来那茶时，手腕微微抖动一瞬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言为真。

        温夏扶参拜：“多谢母后陪儿臣一同送别母亲，城风凉，儿臣送您回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夫妻之间，总像是平静的湖泊上，两艘平行前进的船。是同样的速度与方向，但却像是一碰就会人仰船翻、打破那既定的平静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戚延那东西是什么子，你与母后都清楚，他边那群近臣，你看有哪个是良臣，是忠心辅佐他？虽他已经登基数载，那些想篡权的贼子都已肃清，可终有余孽。”

守府，娘亲好像永远都留在府中打理内务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后凤目中是一如既往的坦然，即便是教育的一番话，也说得如母亲慈祥和善。

        遇到违背军令与原则的问题，温立璋会对三个哥哥发脾气，偶尔也会在她错事时冷静与她说理。可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爹爹对娘亲发脾气，他永远都对娘亲那么和顺。

        面对这样的坦然，温夏的确吃惊不小，一时不知如何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知真相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太后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在没有听到那些言之前，她一直记着爹娘的话，把太后当第二个娘亲。

        娘亲说那些谣言是无稽之谈，她想问太后，娘亲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母亲温和，心思细腻，也爱沉默。即便遇到难事也从来不会跟爹爹提，最会藏起心事，只把风平浪静挂在表面，永远不会让边人瞧出。

        许嬷回到大殿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她又何错之有？

        许嬷笑着恭送温夏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在听到那些言后，温夏心底不时会冒出一个矛盾的念，她与太后这般亲如母女，远在边关的娘亲会不会难过呢？她是不是对不起娘亲？

        温夏没有让人撑华盖，也未打伞，就想晒晒这太阳，感受这温柔微风。

        慢行着入了门，太后也正于城楼迈步走下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太后与她母亲的格也截然不一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后温和凝望温夏：“你想问的言母后都听过，戚延本就不得民心，我们母子间再生嫌隙，言背后之人定然乐见此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父亲到死都忠于大盛。在先帝驾崩、戚延登基那几年里，父亲虽执掌大盛兵，可却从未专权，从未过僭越之举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后辨她忽然之间的沉默，已挥手示意人退出大殿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都怪儿臣思虑不周，儿臣回去自会领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太后手中的茶依旧托着，只是未再饮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茶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领什么罚，母后护你都来不及，这些年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念总在那些言浮起之后，重新割据着她大脑，就像两只大掌一左一右扯着她胳膊，令她左右逢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