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伤从心底漫上来，灌满了他的腔，又涨到咙，噎得他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应星于是看向他，但少年人的手掌先一步贴在他的侧脸，他趁应星愣神的时候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奇怪，景元自认为自己不是爱哭的人，就算当年面对镜严酷的训练他都没一滴眼泪。

        要不然，他怎么会这么难过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什么别哭。景元心想，我哭了吗？

        应星捂住他的嘴，狠狠瞪了他一眼，“这种话不许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应星哥……”景元的嗓子哑得不行，“我想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尚且还算是少年心的景元哪能甘心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但若是本不曾得到，其实也无非是遗憾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抓住他。”景元说，“我能抓住他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定是信息素作祟吧。他心想，信息素放大了他的对情绪的反应，放大了他失恋时的情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能。”应星叹了一口气，“你抓住他了，景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景元明白应星为什么会拒绝他，他想说只有短暂的爱也好，那么短的相也足够让他满足。

        景元的谎话骗不了别人，更骗不了自己。没人不想跟伴侣爱人拥有更长的时间相，即使只是待在一起温存也好，心底那小小的空都会被填满。

        景元不敢细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‘应星’只有几十年啊，哥，”景元说，“我如果追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与相爱的伴侣分离无异于将人心撕成两半。

        景元点点，应星才放开他，但他还没说完呢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痛苦的人坐得那么近，应星的手掌又落在景元肩上，他没再甩开，热量穿过布料捂热了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脸小孩都不信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多痛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要是说听不懂，应星哥你应当也是不信的吧。”景元说着，眼眶在他自己不知的时候变得通红，像是被谁给欺负狠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应星哪见过景元这样哭，但是别说应星，就连镜都没见过景元这种哭法。应星手足无措的拍了拍景元的背，被他扭动着甩开后只能杵在一边，什么都干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喜欢应星，应星也对他怀有同样的感情，几十年也好，几年也罢，就即使是只是一瞬，景元也不想放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应星不敢答应，他这样骄傲的人在感情面前也退缩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肩膀颤抖，心底的难过再也忍不住了。眼泪啪嗒啪嗒的滴在被子上，落出几个深色的印记，眼泪本不完，景元干脆扯起被子按在脸上，被子遮住脸后情绪更是爆发出来，本来是哽咽，现在已经忍不住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应星的眉紧皱，抿着嘴，脸色发白，眼底竟也是上要盛不住的难过和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 清风扫过景元的脸，他感受到脸上一阵凉意，他抬起手摸了摸脸，手指上沾着水，他才恍然意识到，噢，原来我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应……”景元一抬，正对上他哥没来得及收拾的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景元没说出口。

        欺负小孩的应星心底也是一阵酸涩，但是他不能顺了景元的心思，一时冲动的回应带来的是未来不知何时离别后几百年的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 应星几个几十年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抹掉眼泪，紧接着又了满脸。

        几十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景元，长生种的伴侣最好也是长生种，我知你不喜欢像物品一样被分出去，”应星闭了闭眼，掩住眼底的酸涩和难过，再睁开眼，他又是那个骄傲冷静的百冶了，“我可以跟镜商量一下，她是个乾元，应该不会拒绝徒弟的请……呃……景元你别哭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旦起了，就停不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坤泽离不开乾元啊。

        应星愣愣的看他，过了许久，才憋出一个字。

        景元用手背把眼泪抹掉，突然哽咽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景元自己闷着被子哭了一会，刚哭完还有点停不下来，一抖一抖的抽着，缓了好一会儿才把脸从被子里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他们都是已经经历过不少事的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嘴角颤抖，想笑又笑不出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更可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说啊，应星哥，我不想放弃。”景元说，“我们至少现在都还在这里。我们都是要上战场的啊，谁先走还不一定呢……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