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儒死了。
战乱时期一切从简,饶是一呼百应的剑宗首席,到死了也和普通弟子无甚差别。灵堂设在老君gong的偏殿,墨dao烟雨从天地渺渺的衣橱里扯了两尺白布,挂在梁上,权作招魂幡。
守灵的是从前清儒几个名义上的师弟,资质平平留在后勤,如今到成了剑宗的独苗。独苗们第一天便哭zhong了眼,往后几日里渐渐就麻木了,倚在廊下盼着前线的消息。
灵堂摆了三日,来吊唁的弟子寥寥。并非是清儒不得人心,只是多数剑纯弟子随他们首席一并入了土。
柳词是第二日夜里悄悄来的,连日cao2劳已叫他形销骨立,瘦削的shen影披着一shen纯白的dao袍,轻飘飘恍若一个不虚不实的影子,在清儒棺木前留下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叹息。守灵的小剑纯半醒半梦,也只以为自己睡眼朦胧看花了。
和柳词不同,尘微是在第三日下午提着剑怒气冲冲地来的。他前日专门养jing1蓄锐,此刻登门中气十足,不像祭奠的倒像讨债鬼,不仅站在牌位前把清儒祖宗十八代数落一顿,更是叫嚣起来要开棺验尸。在场的小弟子三个拦不住他一个,叫他掀开了半个棺材板,直到千蛰过来才劝住。
尘微与清儒的仇怨,是纯阳gong上下心照不宣的秘密。在清儒接任剑宗首席,尘微成为柳词心腹后,这种私人恩怨随即上升为剑气两派的微妙关系,曾经一度是高阶弟子必须研读的人情世故。
如果尘微与清儒再年轻一点,他们可以一言不合便冷战数日,如果他们再年长一些,就该学会不结隔夜仇,可是一切都卡在不上不下的年纪。
随后谢采就来了。
一切以清儒的死为标志,就结束在不上不下的年纪。
尘微轻易不骂人,他站在灵堂前,张嘴是一贯的阴阳怪气,替空城痛哭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千蛰懒得再chu2他霉tou,溜得飞快。后勤的小剑纯不曾见过这种场面,期期艾艾地探出tou,惶恐dao,空城师叔只是辈分大,tou发还黑着呢。尘微凶神恶煞地瞪了他一眼,把小剑纯吓得装作没看见没听见,又缩了回去。
被这么一打岔,尘微顿感没趣。他自觉骂累了,拄着剑坐到棺木上,长吁短叹:“李子谦啊李子谦,你也想不到会有今天吧。你封棺起灵的shen后事,居然轮到你爹来替你办。”他一边说着,一边拍了拍灵柩。剑宗首席的灵柩就是气派,听说是花醉亲自去论剑台挑了棵千年老松制成的,更有小栗旬独ju匠心,来吊唁时顺带在棺木上雕了花样。尘微摸了摸,没摸出是什么花。
换zuo清儒,更是弄不明白什么花是什么样了,他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木tou。尘微略带幸灾乐祸,花醉和小栗旬有心风雅,只怕是对牛弹琴,更何况人死灯灭,现如今坐在棺木上赏雕花的,偏偏是他这个清儒的宿敌。
说是宿敌,也不尽然。尘微叹息,yu言又止,便有再多心绪,也随着盖棺而尘埃落定。尘微又拍了拍灵柩,他现下只觉得痛快。
夤夜,万鸟归林,万籁俱寂。夜空里乌云聚散,明月偶现,拖曳着雪地里若隐若现的一条影子。
守夜的小剑纯倚着门槛睡着了,那条黑影蹑手蹑脚进来,左顾右盼地打量了一圈,见四下无人才放下心来。
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是尘微。
尘微点了看门小剑纯的睡xue,将之丢到了后殿,回灵堂时,顺手从供桌上抄了两个桃子揣在怀里。恰巧此刻夜风呼啸,裹挟着彻骨寒意,将门板刮得呼呼作响,似是有人心怀愤懑,拍门抗议。
尘微见状嘿嘿一笑:“谦哥莫怪,这桃子也是纯阳财产,烂在这里你也心疼。”他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桃子,把桃he轻轻一抛,“你放心,不白吃你的。”
他边说着,边掏出个铁盆,接着又变戏法似的,变出一大袋纸钱和元宝,被月色一照,更显得惨白。尘微点燃纸钱,心下戚戚,装模作样地挤出两滴眼泪,哭诉dao:“谦哥,你怎么就这么走了,我想给你烧点纸,还要装不熟,这日子可什么时候是个tou啊,杀千刀的月泉淮,杀千刀的谢采,还有那群杀千刀的叛徒,呜呜呜――”
他手下烧纸的动作不停,黄白大钱燎得烟灰袅袅,将他自己熏得呼xi一窒,真呛出了泪花。
“你是不知dao,你留下我和你三个徒弟,孤儿寡爷,柳词连饭都不给我吃了!天可怜见,谦哥你哪里对不起柳词了,柳词nue待你的未亡人啊!”
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