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炉上的水烧开了,铜壶盖被掀得叮咚作响,热气沸腾,一阵一阵的往上顶。
文氏却是没忍住,捻着帕子拭泪,嘴中呢喃:“我确是没想到的,执棋这丫头打小跟着我,她此番竟会害我,说什么针灸保胎,却没想到险些害了我的孩儿!”
眼下刚过了院子,便进了来往香客歇脚的一处厢房,见那小僧悄声退出去,王卫氏身边儿的卫妈妈快几步上去打了帘子,迎几人进去。
文氏眼睫颤了颤,领会其意,微微撩起袖口,那老大夫微微行了一礼,才近身去把脉。
沈水烟霎一霎眼儿,不顾她的满口气话,不紧不慢地继续:“舅母这是关心则乱,试想一个丫头,能有多大的能耐,可以掀起如此大的风浪?细细咂摸,执棋不过是供人使的一把刀罢了,倘若您现在真的提着刀杀去文府,势必是打草惊蛇,为真正的主谋之人留了余地。”
那老大夫又吩咐了几句,开了单调理的方子,才被卫妈妈送走。
这话儿一出,王卫氏险些没站稳,身子朝后仰过去,好在卫妈妈扶得及时。
屋里一阵缄默,外头起风,微微屋里撩起深色的帐子,袭来一阵凉意。
“母亲不必担心,儿媳清楚了自个儿的处境,日后小心便是。”文氏倒是比她冷静些,她抓住了手上的帕子,上面浸着适才的泪水,触感冰凉。
此时文氏却是早候在里头,见了王卫氏等人进来,连忙欠身起来行礼。
几人又走了几步路,却见适才为她们引路的僧人寻了过来,迎她们去了后院儿。
“夫人没多久便要临盆,胎位却是不正,脉象来看,胎心也是不稳的。”
卫妈妈见状,也是心里犯怵,压步上去替王卫氏顺背理气。
正说着,文氏轻轻咳了一声儿,盯了沈水烟一眼,见她面上不显,这会儿许也是意识到自己的目光,朝她淡淡一笑。
沈水烟脸色不变,望着先前那位老大夫被请进来,轻轻搓了搓手指,如今这大夫是坐着马车从寺庙的东面儿侧门进来的,一直等在另一间厢房里,所以文氏来时才没发觉。
里头布置的质朴,摆了几张歇脚的小凳,打着深色的帐子,小几上正放着一只香炉,里头却是未燃香。
王卫氏干笑了几声,给了她一个宽心的眼色:“到底是你妹妹的一颗玲珑心,我派人去文家传信时,才保留了几句,你母亲是知道的,否则不会放心叫你出来。”她随即顿了顿,脸上的笑意渐浓,却是不达眼底,多了几分怅然:“不怪你妹妹多疑,我实在不放心你先前的那位眭氏产婆,此番接你出来,就是为了你肚里的孩儿,再求个心安。”
文氏与司琴相视一眼儿,眉宇之间起了笑意:“那会儿我母亲房里唤她过去做事,一时半会脱不开身。”言罢,她又抬眼看见静坐在一侧的水烟,忽地眼中泛出了细碎的光,抿了抿唇:“母亲,此番究竟是为何?”
王卫氏闻言,随即顿了顿,望着一壁儿的卫妈妈使了个眼色,那卫妈妈瞬间会意,走几步到了门下,掀开帘子招呼着人进来。
王卫氏见状,忙迎上去,眼里泛着细碎的光,嘴上张了又合。
是略略恭敬的跟在后头。
“你房里那丫头,确是没让她生疑?”王卫氏轻看了眼被放下的帐子,过了一瞬,还是不放心,又问了一句。
王卫氏见状,快几步过去捧住了她的手臂,眼里泛着笑:“好孩子,委屈你在这里等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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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大夫拂着胡须,眉头也是一刻不曾松下,脸上的皱纹微微抖动着,半盏茶的功夫,才撤手直起身。
水烟眸色渐冷,这结果却是不出所料的,她指尖捏住袖口,忽听瘫坐在凳子上的王卫氏一巴掌落在案上:“这丫头是泼天的胆子!我今日便去文家,非将那丫头捆来是问!”
水烟静静地望着,半晌才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:“沸水滚烫,须徐徐而饮之,既为这局中之人,没法子改变,那便静观其变罢了。”
见那老大夫行了一礼,文氏更加琢磨不透,手指不自觉抚上肚子,凝眉望向王卫氏。
“舅母,若是您一时气性,真将那丫头捆了,便是因小失大。”水烟眼波流转,轻轻开了口。
这会儿外头多了些动静,原是小僧打了水进来,灌进铜壶,点了炉子,仔细将壶架上去,过了一会儿,便又悄声退出去。
这话儿一出,王卫氏彻底冷静下来,她胸口却还是起伏不定,歇过一瞬,她眼珠子一转,情绪又波动起来:“如此,那我贤姐儿不是身处险地!?”
见着文氏被扶着坐回去,沈水烟霎一霎眼儿,见这回她身后只跟了司琴一人,执棋却是没来。看罢,水烟收回视线,静静坐在一处。
“这是为何?难不成眼睁睁瞧着那丫头得意!我家虽不是什么高门显贵之家,且收拾一个贱婢的能耐还是有的。”王卫氏气红了眼儿,却是一句都听不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