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男人，此刻苍白阴冷，十分吓人，与去年早夏我在花园里碰见的少年，完全不是一个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要说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夜色里传来他撕心裂肺的惨笑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慢慢地看过来，从苍白的口中，慢慢地吐出了六个字：“林微雨，我恨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要说……不要说这种话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我知，那个时候的他很不成熟，了很多很多错事，需要大人的帮助，大人的引导，可我没能到。

        每当我想起那个夜晚，想起他在夜色里的惨笑，想起被摔碎的百合花，想起黄昏时分的月亮，想起躲在垛草里瑟瑟发抖的他，苍老的他，我就对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无比悔恨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早该成为成熟的大人，拥有成熟的思想，可我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一切结束后的数年里，我曾反复回忆我所经历的事情。我曾以为，我所有的行为都是落子无悔；我曾以为，命运之轮向何方动，全在我想、或不想的一念之间，无论它向哪个方向去，那都是我的选择，我绝不会后悔。

架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：“你知吗？其实我曾经喜欢过你。第一次见面，你拿着一朵百合，算起来，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初恋。只可惜，那不过是一个假影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后悔了，母亲，我后悔了，父亲。在我的一生中，我从未如此后悔。

        快闭嘴，快……不要说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我以为我的是正确的，他了那么多坏事，他应该受到惩罚，如果跟着我，他只会一步一步变本加厉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曾试图改变他，也曾试图支他，可都没有成功，他竟执拗得如一颗顽石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那一刻我懂得了一切，就在那一刻我爱上了他，我终于如他所愿爱上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要说，不要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个……毒妇……”他哑着嗓子，表情十分阴戾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冷笑：“事到如今，你又开始威胁我是吗？你以什么威胁？你保护我？又拿什么保护我？你如今不过是一个靠着李家，靠着女人，才能不被变卖为的弃夫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想我的床？不错，你现在是有这个资本，你年轻，脸长得也不错，可等你年纪大了，容貌老去，你觉得我还会再看你一眼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每次想到这点，我就觉得自己真是失败透。明明活了那么多年，听了那么多大理，接受了那么多教育，却和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没有任何区别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转离开了，走到门边的时候，我回看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死死地盯着我，眼睛里的毒意似乎要把我千刀万剐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脸色越来越难看，“轰”地一声，屋里的屏风和桌子被炸成碎片，花瓶也“啪”地一声破碎了。

        （一百零八）

        我笑了笑，转离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可悲，他能隔着我，打碎屏风，又能隔着屏风，打碎桌子，都不会伤我，哪怕是在我说了那种伤人的话之后。

        亲爱的爸爸妈妈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为你肝寸断，为你尊严扫地，为你舍弃一切……你竟……如此羞辱我……”一字一字，如同割肉刮骨，弥漫着强烈的恨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他似乎是再也没有力气一般闭上了眼睛，过了很久，他又睁开眼睛，：“林微雨，你知吗？外面有很多人想要你的命，没有我，你本活不了多久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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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可一切已经太晚太晚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缓缓开口：“对，毒妇，看来你终于知我是什么样的人了，我不是你想象中的能让你得到安宁的女人。我不需要你为我肝寸断，不需要你为我尊严扫地，更不需要你为我舍弃一切，我只要你永远别再出现我面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拜你给我喝的那些药所赐，我是需要男人跟我上床。可是你忘了，这世上不止你一个男人。京城里比你貌美，比你床上功夫好的男人多的是，你有什么特别的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直以来，我不懂得什么是爱，我以为爱至少要像那样，无私且温柔，可他的感情却总是索取且狂暴，让我窒息且畏惧，所以我始终不认为他的感情是爱，我认为那是一种残缺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忽然发现，他好像比去年长高了一些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我很难理解，为什么有一天，我会如此后悔。他受尽折辱，把最后一丝尊严撕碎了来到我边，希望我能给他在人间最后的归宿，可我毫不在意，依然无情地拒绝了他，甚至给了他更大的伤害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抬起，不知为何，即使他凶成这样，我也并不畏惧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倏尔微笑起来：“也好，既然你下贱，非要我的床，我就让你。别说三十岁，等你二十岁，我应该就玩腻了，把你送给街上娶不起男人的寡妇们玩怎么样？让你一天伺候十来个女人，反正你也不出来，一直着，别说十来个，就是一百个也能伺候得来吧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直到那天，我回时，沿岸瞥见漫山怒放的野百合，我终于明白，那就是爱，那就是。爱绝非只有我想象中的一种形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