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覆压，被侵占，被扰乱，被撕扯，如同花轿被剑风破开的时候，曾经感受过的，狂乱癫狂的气息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脊背被温热的洇了，大片的，腥热的，百里屠苏覆压在他上，似乎想要借由伤口泻而出的，将爱人牢牢包裹。

        百里屠苏已然疯魔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不过几个瞬息，百里屠苏到底还留有一点善念，剑的寒意避开城中无辜百姓，待到无关之人尽数奔远，便单手执剑抵住北洛的攻势，二人不需过多质问，剑招与剑招相对的时刻，他们都从彼此招式中读出只将对方焚尽灭尽的滔天怒意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柄名为焚寂的凶刃，此刻一定想要饮下新鲜血。

        真是疯了，乐无异想。

        彼时乐无异咳嗽着从地上爬起，惊魂未定似的，手中握一截半坠的红绸。隔着几掉落的盖与泠泠碰撞的珍珠温玉，定定看向远漆黑狼狈的人形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随意落下的剑光，随意斩落的颅，不过鸳鸯蝴蝶之外的一点无聊背景。

        百里屠苏一步步走向轿中的嫁娘，于十步之外站定，唤：“无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二人的死斗不知毁去多少花木楼宇，生腥的血气弥漫在乐无异的鼻之间，已然分辨不清落下的是哪一方的血。北洛的喜服变作不祥的暗红，向来俊美端整的面容亦被切割出狰狞的伤痕，他在怒恨中斩向百里屠苏的膛，差一寸便可刺入心脏。百里屠苏却仿佛一不知疼痛疲倦的杀戮傀儡，前的剑刃不足以阻断他的攻势，反倒成全他借势送出的最后一击，将北洛彻底击败在尘沙之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更多一点邪气，血气，煞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北洛手下的护卫早在拦阻时卷入剑风，变作剑下亡魂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也算不得狼狈，男人的狼狈中甚至携带一点落拓的美感，细小的伤痕混杂粝的泥沙，乐无异看见他生出一点青色的胡茬，执剑却如执刀，昔日的俊俏郎君撕去蹈矩的外壳，变作那类用以佐酒的江湖故事里，纵横刀的北刀客。

，只差最后吞吃。乐无异的声音放得极低，挣扎也失去力气。

        骨骼碎去的疼痛几乎夺去北洛的全意识，那双黑靴步步走向轿中的乐无异，乐无异听见北洛一点微弱的咳嗽声，最终也彻底归于寂静，四方只余百里屠苏略微虚浮的足步，血迹伴随着这个男人，他却浑然未觉，任由所行之留下大片鲜红痕迹，杀戮傀儡终于安静下来，飘飘摇摇，强弩之末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忽然失去推拒的念。

        漫天尘灰，人仰翻，花轿摇晃着挣扎片刻，最终仍旧成为一颗崩裂的石榴，显出内中掩藏的盈红宝珠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疯得更重了，乐无异从他隐约泛红的眼珠窥出端倪，这个男人安静得不像疯子，自然得像是少年时候，于巷口截下贪玩晚归的自己，而后强制的，温柔地交握彼此的手指，一同归家。

        仔细看，男人的躯已经经历太多打磨，倘若他本是一柄剑，此刻一定猝然断裂，然而他的血肉躯似乎比剑刃还要坚难折，磋磨过后，不过添上一点断骨损的伤痕，剑刃反倒生出更加骇人的寒光。

        乐无异不记得当时百里屠苏是怎样将自己掳上背，正如此刻他不明白男人为何经历过断骨失血与背颠簸之后，仍旧勉强存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