脊令在原，葳葳常棣。

        窗外猛可的一声霹雳，雷鸣电闪、雨骤风疾。文泽兀地大咳起来，生生咳醒。文鹤一个盹睡惊起，弟弟半个shen子挂在床外，手扳了床围咳得心肺俱出。文鹤惊痛，忙捞了肩膀将人扶起，举臂为他顺着。

        文泽一径咳，手指了窗外。文鹤回tou一看，夜风不知何时将一扇窗牖摧开，冷雨斜斜侵来。文鹤一阵汗mao立起，扶文泽在围子上倚了，起shen给窗子下了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想是方才chui着了。你静一静，一会儿就好了。”文鹤微笑，坐回文泽床边。

        文泽俯首忍耐咳意，听了这话摇一摇tou。“……方才发了一梦，仿佛蕴儿不大好。”他chuan气dao。

        文鹤失笑，“她能有甚不好，天家禁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文泽再摇摇tou，xiong中嘶鸣愈重，文鹤忙劝dao：“你不放心，我这就寻人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文泽chuan一口气，低叹dao：“算了，都睡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文鹤再扶弟弟欹回枕上，给他盖好被子，就笑dao：“你那位大小姐能出甚事？壮得那样，命ying得同你那夫人似的，哪一chu1像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文泽就笑出来，又咳几声。“哥一日不说内子几句就不舒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文鹤也笑了，文泽发一回怔，低声dao：“也不知恁的，心里总不安稳，好像有甚么事儿似的，眼前总是蕴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白天受了惊，神气不定。”文鹤忙劝，一面帮文泽掖着被角，手就碰着文泽脖颈。他顿时觉着些热，定睛一看，弟弟额边沁着些冷汗，他一下觉了不好，探一把额上，急dao：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起寒热了，必是方才着了风，我去叫人！”说着就要起shen，文泽一把捉住他衣袖，拦dao：“没多大事，我多盖一件就罢了。折腾甚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文鹤望一回弟弟，神色由焦急渐就转作悲怜，再化为一种难描摹的痛悔哀伤，灯下一张俊脸慢慢变作另一种样子。文泽一见立刻松手，shen子落回枕上，一阵厌烦。“哥又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文鹤立刻回神，忙转悲作喜dao：“东西都现成，我自去煎一碗汤药，你喝了发发汗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文泽没再说话，别转过面孔，阖了眼。

        文鹤无言，默默转入廊庑下的小厨房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顿饭功夫不止，风炉的炭终于热起来。文鹤摇着蒲扇，眼就被熏得生疼。

        黑暗中又是那颗香椽树。该死的香椽树。开花的季节偏结了果。

        无数次午夜梦回，拂不去的情形。爬山廊，浸霞楼，九岁的文鹤攀着鱼鳞瓦踩上房ding，再爬上那颗香椽树。

        母亲腹中孩儿已足了月，前日拾着一颗果子，爱极了那酸涩清香的气味。文鹤就猜一定是弟弟，他要得着一个弟弟了！他就笑起来。那时的他盼极了弟弟，一个能同他玩耍的弟弟。他携了这难捺的期盼攀上枝tou，踮脚够了树梢，折下那枝春果。

        转眼是母亲尖叫，碧盈盈的池水，满腔满口，下人唤着“血”、“夫人”、“动了胎气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文泽被捧出来时人都是紫的，没一声儿啼哭。nai娘倒提着打了半个时辰，几乎怕死。

        父亲得信后大骂，两个作孽的畜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分明只他一个畜生，为甚么要说小泽？文鹤想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泽生下来，不停地生病，一场又一场。全家只顾着弟弟，连祖父都只将文泽捧在膝上，几乎将文鹤不理。文鹤一点儿都不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