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下午常镇川来的时候，我曾问过你们的关系，但是他说如果你没有主动告诉我，那还是把这个权力留给你，那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了一些，何况你们俩到底是兄弟，仔细比较，还是能看到五官相似的痕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个人渣，令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怎么可能呢？她认识的贺云朝虽然是个不靠谱的半吊子，但明事理懂分寸，不矜不伐以善待人，她怎么都想不到这样一个人是个被判了死刑的罪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没读过警校，”贺云朝说，“从小到大我都是CBSI的特工，由我父母亲自培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任令曦想起他说的那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错就错在，他们对于自己的理智都太自信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是我先没把持住。”贺云朝主动坦承，“我越界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，你并不是警校毕业之后选择了调查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辈子她对我最大的仁慈，也许就是放我一条生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心脏再次跌落一般失重片刻，极力冷静地提问：“走又是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――也只是想死个痛快而已，就像她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笑意轻缓地凝在角，他的视线也停留在她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么走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是给我的奖励。”

        [既然都要结束，不如你让我死心吧。]

        任令曦低眸，眉睫跟着垂下来，“原来你是真的要离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个平日里都自诩理却对情爱毫无经验的菜鸟，经历自己人生第一次真正爱上一个人，才知什么叫飞蛾扑火，难以自控。

        贺云朝的目光瞬也不瞬直视她，良久，微微扯开嘴角，“没关系的。”

朝睁开眼，淡：“所以有些事情不说出来对你更好，我也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承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接受对我的判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窗外的路灯在雨中发出的朦胧光芒似乎逐渐黯淡，任令曦的视线缓缓移回贺云朝脸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贺云朝哑声：“如果没有事实依据，我的意识不会接受凭空植入的暗示，也许别人可以，但我不行，我有自愿接受这段眠的记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任令曦紧抿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母亲是常苡。”她说的是肯定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，”任令曦试图最后一丝挣扎，低语，“你没办法回忆那件事，会不会整件事其实都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贺云朝说了个她想象不到的人――

        “退一万步，就算你真的喜欢我到不在乎我的份，”贺云朝无奈地仰起下巴，撂下两声自嘲的笑，“这里有你的家人、朋友

       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一瞬间任令曦看清了贺云朝苍白的脸，还是一样的五官，却有点陌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你已经被判了死刑，那你为什么又会来调查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结果是她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贺云朝知她一直都很聪明，要弄明白其中的关系并不难，只是之前不会往这方面去想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任令曦追问：“是……谁的决定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感情如果可以控制，它又何以与理抗衡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原本想得很简单，那时候你需要我，我也对你心存好感，我们只是单纯的床伴关系，不会对日后有什么影响。”贺云朝终于向她平静叙述自己的想法，“一开始你的过分理也让我相信，肉关系以外的发展，你不感兴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闪电划过，外面响起了雷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母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自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：“没关系，任令曦――我没有要求你接受我，我只是想让你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任令曦站在原地握着拳，心脏怦怦狂得难受，不知如何是好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像是在冰天雪地里独行许久的人渴望一簇篝火，他明知自己不可能在这风雪里永远驻足，但他还是贪恋篝火的温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不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到底发生了什么？她很想弄明白，可是如果能得一个人自愿接受封存记忆，就意味着剖问底对他来说是一种酷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任务完成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知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需要完成一个任务来证明现在的我能正常入社会，且未来可能对他们还有一点用，但不会害你，这点你可以信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，”贺云朝苦笑，“因为太痛苦了，所以别无选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离开这里，去一个不知名的小岛避世隐居，等待我下一次可以被利用的时候。”贺云朝歪，似解脱又似讥讽自己，笑得戏谑难辨，“再实际一点说，就是‘放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说，离开这里，这样的他在她心里也只是有缘无分，至少还赚得个面，可是现在他却自暴自弃，把自己伪装的表撕开出肮脏内里，能图什么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但是现在，现实把他们拉扯到了隔着一条鸿沟的对立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