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顾大人？”靖安微微诧异，旋即想起顾谆如今的差事，不由恍然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了，如今的顾谆虽然shen居正六品大理正之位，但曾经“客居”公主府的经历却难免为他打上了幸进的烙印，顾谆在大理寺的日子可没外人看起来那么顺利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年前，邓皇与三司长官议定重修律令之事，这活儿并不算难，zuo出来也算有功，但却需要大量参阅历代律疏法典，一言以蔽之，上面的人热衷刷政绩，下面的人却是吃力不讨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，刚被邓皇sai进大理寺的顾谆撞上了枪口。

        因着大理正之职在于“掌议狱，正科条”，于是顾谆便被当时的大理少卿打发去整理相关资料以供大人们参考，名目上是拾遗补缺，实际zuo的就是翻前朝律令、官府旧案这等琐碎又枯燥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活计，顾谆一zuo就是两年多。

        但“幸进”自有幸进的门路，因有些孤本记载民间难寻，顾大人转tou就求了邓皇特旨，自此便可时常出入gong中书楼借阅资料典籍，甚至被皇后shen边的女官瞧中，为太子讲过几回书，一时风tou无两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说来，黎穆这些日子肯定见过顾谆了，倒是从未听他提起过。长公主漫不经心地想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这等事不归靖安长公主cao2心，因为平王殿下已经不动声色接过了话题，一阵不痛不yang地寒暄过后，便dao：“顾大人来得早了些，有两册书籍尚未拿来，恐怕要劳烦顾大人随我去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顾谆颔首微笑：“不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是黎穆便看向公主，从她手中接过刚拾起的书册，徐徐展颜，美人一笑，若梨花春雪，实在动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请殿下稍候片刻。”黎穆dao。

        枕书楼本是仿江南书楼而建，楼高三层，是皇gong中的最高chu1。站在ding楼时，沿窗便可望见gong墙之外。

        ――也是北上之后，黎穆才真正见识到邓人的不拘小节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比如说，整座gong殿的最高chu1并不在金銮大殿，而是一座平平无奇的藏书楼――当然，为避免窥伺帝踪的罪名，他们至少还记得堵上了皇gong那一侧的窗hu。再比如说，先皇后的gong殿紧挨前朝，甚至不在后gong之中。也比如说，金銮殿真的是用来上朝的地方――因为冬天站在外面太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黎穆也不得不承认，shen为一代雄主，邓皇室不需要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维护皇权尊严，天下人便已心悦诚服。

        想到亡国之前黎国朝中的乱象，前黎王忍不住自嘲一笑，那些对他这个无能的主君颇有怨谤的黎国旧臣，真该亲眼见一见邓军铁骑、见一见这新朝威仪和……盛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平王殿下，”顾谆借口想再寻几册典籍在书架间停留片刻，此时却缓缓走到黎穆shen后，他手中捧着一本《二主词》，此时随手翻开一页，状似闲聊：“说起来，下官倒是有些好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听见这话的人侧过shen，扫了眼对方手中诗册的厚度。顾谆轻声念dao：“春意阑珊……不知殿下见这凭栏chu1的无限江山，是否也觉得别时容易见时难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黎穆终于将目光移到他面上，“顾大人的问题，恐怕不是从书上看来的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下官也不过是感旁人所感，问人之常情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旁人，是指昔日的词人，还是那位疑虑未消的帝王？

        平王殿下面色不变：“倒是未曾想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？”顾谆不肯容他敷衍，步步紧bi1：“下官以为，平王既居高位，该仔细想一想才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但黎穆已经转回tou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顾谆再上前两步，同样看向窗外，入目一片朱墙，随后，是金红檐上那窄窄的街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顾大人眼前所见，与我又有什么不同呢？”顾谆听见shen旁的人轻轻叹气，“你口中的江山，一直就在那里。”不曾离别，便也无需悔恨难相见。

        顾谆盯住他，听出这是一句实话。但他犹自有几分疑虑：顾家百年清贵，一朝零落，尚且……天潢贵胄，怎会甘居人下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他不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