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亲。”
徐家仆婢拦阻,男子于一丈外停步,潇洒地长揖,角衔着讥讽的笑,“杜娘,不记得我了?”
他面对儿孙时,色寒若刀,同琼嘉晤对,却春风般和煦,切换自如。
徐家妇脸红心之余,又悄悄盼望老家伙纵亡。但徐翁再娶之后,竟像吃了神仙药,一年比一年壮健。
儿妇孙妇鱼贯入,逐个行礼。
家祠内,庙堂般肃穆。
应邀前来观礼的众亲友当此时,努力绷住脸,生怕笑场,牙关咬得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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飞泉泠三
琼嘉的起居,妖氛之重,有如盘丝。她翘脚斜倚榻上,织锦鞋的明珠熠熠晃人眼。
徐翁却拍拍她的手,温声:“欸,这不成了儿子教育母亲?我们家没有这样荒谬的规矩。”
十八岁的嫡母正襟危坐,四五十岁的儿子儿妇与二三十岁的孙子孙妇低眉顺目,下跪奉茶。膝盖一着地,人便矮了大半截,气焰顿消。
“祖母。”
琼嘉掩住他的口,“所以我不许你死,你要长命百岁。”
琼嘉赤着站起,悻悻地踢一脚玉麈。
徐楷想得远,“顽是顽,也不要得罪她们太苦。将来我不在了——”
徐楷的前妻卧病多年,诸徐家妇堂前侍药,得漂亮,贤孝之名传遍上京,才熬出,老棺材瓤儿居然又娶妻,总不能自砸招牌,勉强打起神,继续孝妇。每日心中骂一万遍老子老不顾羞,琼嘉妖无耻。
雅望六岁时,便开始与远在西州的生父通信。海宁公主又生子阿羌,大去了雍州幕府、取刺史女为妻等事,琼嘉都是辗转自雅望得闻。
崔君羡在西州,如汉时班超,深孚众望。每次回京,必有人牵泣留,唯恐他一去不返。皇廷为安抚人心,特许他五年一朝。
她的脾气坏,说起来都因为求不满。老子对她各种好,她自不能同他发火,闲来找儿妇孙妇的茬,就成了理所当然。
琼嘉初作夫人时,对持家感到新奇,每晨必召集儿妇孙妇训话,鼓励她们鸡鸣入织,三日断五匹。
徐翁与琼嘉,夜间活动丰富高调。其起居点滴经由仆婢网络,传布府中。
徐楷咳嗽一声,容色庄严如祭祖时,训戒儿子们:“有赖祖宗的庇佑,我于耳顺之年,又幸得贤妻,你们这些失恃孤儿,也有了新的母亲。你们怎样侍奉从前的母亲,也怎样侍奉如今的母亲,不可轻忽!”
接十二娘了。”
徐翁的子孙,有的游宦在外,有的分府另居,最没出息的以侍奉老人为名,住在尚书府中,他们的家眷是琼嘉主要拿的对象。
用过斋饭后,在后山溪畔闲坐,见一个白襕青年男子径直朝她走来,英姿飒飒,不由得警惕。
这个怎么比得上真男人!
徐楷唯恐琼嘉被儿孙辈看轻,认亲仪式搞得格外郑重。
飞泉泠二
徐翁上了八旬,神虽不减,人却日益消瘦,夜间常失眠。琼嘉目睹,暗暗忧心。听说海山寺香火盛,便去拜佛许愿。
随后便捧上羹汤来,服侍她用早饭。
徐楷亦不禁她定期探视雅望,乃至接来尚书府小住。
“好吧。”
琼嘉笑着谦虚,“我年幼,次当家主母,行事若有不当,也烦请你们指正。”
……
儿子们俱躬答:“儿虽不,谨承父命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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