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朔带着韶声,进了一家招牌最显眼,最气派的铺子。是首饰铺子。
虽然她想得很好,准备以赌注的名义,趁机物归原主。
清莹的玉质上透着日光,仿佛是一汪冻住的冰泉,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空中晃。
拿出来的时候该说什么呢?
确实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,仿佛白玉的事情从未发生。
直到商队进了尉陵城。
“多谢各位。”齐朔回礼。
也是齐朔还是贵公子时,会挂在颈间的坠子。
但真正将这块手山芋踹在袖子里之后,她却不好意思再拿出来了。
不多时,便有伙计从柜里出来招呼:“二位,是要看些什么?我们这里什么价位的东西都有。”
齐朔确实像一只百宝箱。韶声不得不承认。
看不见他的表情。
“藏什么?拿出来。”他面无表情,向着韶声伸手。
本来,他们穿着朴素,在这样的铺子里,一般是会受冷待的。
他不说话,她也不敢出声了。
韶声别扭地用余光瞄他――眼角弯弯,嘴角也弯弯,全是温柔的弧度。
“那个拿来我看看。”齐朔不是真货郎,自然也不会怯,毫不客气地指着柜中的一块绿的翡翠籽料。
“既然你们是贵客带来的人,自然也是贵客。只是我们这次货物多,没办法只能让你们坐牛车,不好意思。回去就不会了,有车。”大胡子挠挠。
伙计虽然因着他美丽的脸,而多有宽待,但此时也不禁打量起他的衣着,语气为难:“客官,这块料是放在这里展示的……要先付了定金,定下了才能拿出来。”
与商队分别后,又只剩齐朔与韶声了。
他们进城十分之顺利。连城门口例行的盘问,都未曾有,便这样大摇大摆地进了城。
是她捡到齐朔那天,从他死去的忠仆那里得到的白玉。
齐朔看见了。
“客官,我方才说过了,我们是这尉陵城里的唯一一家首饰铺子。你若是要买,便只能在我们这里买。”伙计说。
“麻烦大哥。”齐朔又一次谢。
韶声偷觑齐朔的侧脸,只能看见光勾勒出他的轮廓,他长的睫,他直的鼻子。
齐朔牵着绳子,将玉对着光举高。
还是老实承认错误,说:对不起,我一直没把你的东西还给你。你要是生气,就骂我。
之前与齐朔打赌之时,准备赔给他的赌注。
是若无其事地揭过此事,说:这是我们上回打赌,我欠你的赌注,拿着吧。
她不禁为齐朔打抱不平:“呵?定下来,尉陵战事频繁。我们要是今天定了,也不知哪天打仗。谁知你们会不会料没雕好,反而卷了钱跑路?”
“二位,今日我们暂且别过,申时再于此碰面,返回澄阳。”大胡子商人对着齐朔与韶声拱手,率先下车。动作利落矫健,与他的形有些不符。
“好,大哥说得对。”齐朔出了一贯的温和笑意,不紧不慢地将白玉收进了怀里。
“走吧,我们去城中逛逛。看看你最喜欢的衣裳首饰。”齐朔拉起韶声的手。
不过,她的一切纠结筹划,都被此时忽然摔出来的白玉的搅乱了。
韶声太知这些铺子的嘴脸,从来拜高踩低,看人穿得有钱,恨不得贴上来求,看人穿得普通,就瞧不起。
但伙计也会看脸。
一路上,她坐得更加端正,将子也向堆着货物的地方缩去,只敢挨着一点点的位置。
尉陵城的主街上,人来人往,摩肩接踵,热闹非凡。
“好的。”韶声说。
牛车停在一家行的门口。
她一直没还给他。
“我们可不像那些小铺子,一来,我们有钱能负担得起损失,二来,我们是禄京总号下的分号,不会因为几场小战事,就开不下去了,客人付了钱,订了货,就一定会按时交。因此,这尉陵城里,我们乃是剩下的唯一一家首饰铺子,无论是城里的达官贵人,还是普通人,都会到我们这里来置办。这位娘子,置办不起贵价的首饰,也可以看看平价的,何必说这些酸话。”伙计的语气里,不仅有自豪,更有着对韶声明晃晃的嘲笑。
“你!你还要不要生意!”韶声气得脯鼓鼓。
“小货郎,还用鉴定什么成色?这羊脂白玉我一看,就知不得了。你的小夫人当真下了血本。你可要好好想想,回礼送个什么了。”坐在对面的大胡子不知原委,仍当他们是情人之间的打闹。所以突然开口,打破了此时微妙而胶着的气氛。
韶声磨磨蹭蹭地将玉放进他的手心。
既然他装什么都没发生,那其实是在给自己台阶下,她当然也要装不知。韶声想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她小声说,下意识地选择承认错误,没脸说这是赔给他的。
见齐朔这样,韶声更不敢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