韶声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。再不抹，就要进嘴里了！

        直到他终于见到了他的父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扑通”一声，韶声曲跪在齐朔前：“他真是你的孩子。求你放过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接住知省，仿佛只是因为习武之人手捷，下意识便有此动作。

        哦呦，不看不知，这一看确实，长得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！

        “知省呢？”韶声将自己缩进角落，小声问，尽量使自己的声音不抖。

        嚯，惊天大秘密！

        连专程从里间探出来，想看热闹的药铺老板和病人，都屏住呼，分毫不敢打破这压抑的氛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立刻就挣扎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已经等候许久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虚虚地眯起眼睛，仿佛透过经年的的时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她的额将要落地时，一只手托住了她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时间，好像蜻蜓点水，之即离；一时间，那十支手指又仿佛铁钉，要死死钉在他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常人见天子，尚且畏见天颜。

        搀住他的力气也忽大忽小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好把街上的人都聚来看，让面前人失尽了颜面，斯文扫地！

        韶声余光瞥见了他们，不仅不像曾经一般尴尬羞耻，心里甚至升起一扭曲的快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孩子一日一日长大，越长越像他的父亲，言行举止也像他的父亲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何况她这有罪之人？

        又因为大白天里，药铺敞开门生意，韶声方才喝骂的动静大，也引来了路边几人驻足围观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将知省交给后的随从，猛然上前几步，抓住韶声的手腕，一把将她死死按在怀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本不想对孩子说刻薄话，可她忍不住。

        有着咬牙切齿的意味，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听刘大娘的话，知省这孩子是这位贵人的？

        目光落，是十多年前那个欺怕，张牙舞爪，但无忧无虑的柳家二小姐。

        风暴中心的这一对男女，生得貌美，男子又像是官的显贵，使他们看得津津有味。

        于众人之中时她不觉得，此时才真正感受到畏惧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就是最普通的车，车厢狭小，在这片仄的方寸之间，韶声与齐朔挨得极近。

        听不到齐朔的回答，韶声又将额重重磕下：“罪妇形容鄙，自知冒犯天颜。可稚子无辜，求陛下开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伸手去齐朔攥着她腕子的手指，一时掰不开，便使出了另外的招数，扯着嗓子大喊：“救命啊！光天化日之下，强抢民女了！还有没有王法了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还敢大言不惭地跟他叫嚷王法？分明他就是王法。

        生得真是好看！瞧瞧那周的气度，更是唬人！

        老板重新打量着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什么都对，什么都游刃有余吗？

        车里铺了垫，跪下时并不如想象中的疼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刘大娘了不得，街坊邻里，人人皆知她死了丈夫。

        知省被母亲猛地一下推走，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前栽倒。

        齐朔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就让所有人都来笑话他！他难敢把街上人都杀光？

        而韶声仍在哀哀求饶：“知省当真是你的孩子……四邻皆可为证。我，我未曾许诺他

        像是她抓住的一把沙，总有从指间漏完的一天。

        知省怕疼，但一声也不敢叫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柳……韶声！”低沉的声音在韶声耳边响起。

她从未感到如此无助过。

        气氛剑弩张。

        抓着她的手想要收紧，又怕收得太紧，控制不好力气，却使自己的手背上冒出了交错的青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一直静立着的齐朔终于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哪里又冒出这么个一看就金贵的贵人！

        公子，确切地说，齐朔，仍然沉静地盯着韶声，一丝目光也不分给只及他膝盖的知省。

        上了车，齐朔松了对韶声的桎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叫知省？”齐朔并不理她，却反问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怕什么？她早就不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丢人吗？

        至于她自己？

        丢人就对了！

        他不顾周遭看热闹的人，将人半挟半抱上了门口的一辆车。

        齐朔力气大，任凭韶声踢打，仍然不为所动。

        韶声知自己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齐朔抬起韶声的脸，用手指轻轻揩去她眼下的泪痕。

        韶声当然不可能遂他的愿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只有知省知，搭在他上的那双玉的手，正不住地发着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本以为自己并不怕他，也不怕死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己简直就是个无理取闹，当街撒泼的疯妇。知省不愿想她是撒泼，但她用泼妇形容起自己来，却毫无负担。

        韶声还没来得及提着他的衣领，稳住孩子的落势，他便被对面的公子接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唔唔！”韶声的声音突然被闷住，人挣扎地更厉害了，甚至踢打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