欠别人的,是该还的。
这已经是靠着他古朴老气的衣服、木讷无神的神情压制到极限的模样,想来若是换套亮眼些的衣衫和发型,添上几分活气,必是风姿绰约、貌比罗敷的绝代佳人。
而现在,宣倾除了同病相怜的愁,更多的是一种不知名的窃喜与快意。覃越是个浪子,要想和她在一起,压不需要顾忌份礼节,只要你自己能放得开就好。
宣宓是他弟弟,曾经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,亲密无间,宣倾哪里看不出来宣宓此时完美笑容下拼命笑着的痛苦难受,作为从小疼爱弟弟至极的哥哥,他应该关怀地抱抱他的——如果那件事没发生的话。
“十七岁那年,你一定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。”
好色小叔子当家把权,唯一的独子出门嫁人,日后只余貌美寡夫守家,想也知会遇到什么糟心事。
“亲家,我听闻你喜欢饮茶、侍奉茶树花草?恰巧我在京外不远便有所茶园,说来惭愧,虽是好茶种,底下人却饲弄不好,亲家若不嫌弃的话便去我那住上数月,教教底下人如何种树
“不气呀?”
然宣宓也理解几分,谁叫这寡夫姿容很是不俗,全然看不出是三十而立、已育有十五岁儿子的人,极为年轻貌美。看时悄无声息、没什么存在感,可再打量第二眼,看那墨发高挽,肤白皙,口朱丹,一双情的明眸微微上挑,哪怕是站在角落里裹着陈旧的深红衣裳,都有种说不清不明的绮靡瑰色,浑然艳骨。
作为直系长辈能坐在宣宓边上的是厉淮阳的爹爹,这人在自家亲儿的喜宴上也衣着内敛,看着便是个守规矩到有些迟钝无趣的,面对高攀的亲事很是言简意赅。
这是快认命了的悲观继爹,而另外两位心态就不太一样了。
但他绝不能这么。
宣倾一想到晚春时节那几场情投意合的欢爱,再想想宣宓以后便要自尝恶果、孤寡余生,便差点没笑出声来,他轻轻地抚了抚宣宓的后背,看似安般低语,嘴里却是在笑:“我的傻弟弟呀,连气都不会气了。”
凤后宣倾就稳多了,说到底,他都已经会过这种难受好几次,承受能力强了,这次便能维持住面上的慢条斯理,翘起了长指甲的小指食指,轻轻点了点自家弟弟。
凤后大大方方走后,宣宓原地静静坐了许久,待到旁人来闹了,才恍若无所觉地站起来,吩咐下人们招待客人入酒席,他端起酒杯,神态再无异常,作为覃越的继爹向诸位来宾致意,同座位旁的亲家笑着说吉祥话。
他抬起脸,冲一脸惊愕的宣宓怜悯地笑了笑,摆驾回。
宣宓定定地看着覃越抱着人进来,在蒲团前将人放下,在喜娘的唱和声中牵着新君的手一鞠躬拜天地,二鞠躬拜高堂,三鞠躬夫妻对拜,然后站在原地目送众人送新君入房。
显出五官的致艳绝,他作为覃家唯一的长辈坐在皇帝凤后的下座,稍靠下的位置坐着厉家的长辈。
宣宓连礼都不想行,他对宣倾原先有些心虚的,现下却颓丧到都敢看他了:“凤后大人说笑了,我儿的大喜日子,侍怎会气?”
宣宓不觉得穿华衣、美冠,尽情释放自己的魅力是罪,也不觉得贪恋美色、重之心是罪。远的不说,当初要不是覃越生得好看,他也不会看上她与她相恋厮混。可偏生有人要说穿得好看是勾引、一对招子邪气横生,自己没用却一子油腻自信,得人家常年不得不打扮得灰扑扑的,饶是如此也没法阻拦觊觎——那便成了恶心人的东西。
本来都放宽心安自己说她及冠之后也是该成家了,现在真正看着他们房还是气得心都要呕出来,气来气去气出一酸味,见拜堂一结束就立借口公务要起驾回。
从进门开始算,耗费时间并未太长,商旸只有一种气炸的状态,他看任何一个接近覃越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,偏又不可能真的拦住她娶夫生子。
厉家来参宴的人许多,穿着都不如覃家请来的那些贵胄般细,他们从乡下远途而来,承担了不少对这门亲事排斥的人的鄙夷。
宣宓眼神望向厉家现任家主、厉淮阳的二叔。此人长得也不算差,还有些端正的五官底子,只是中年发福,油腻了不少,且一双眼滴溜溜乱转,显得一副猾模样。倒是格外擅长曲意逢迎,让妻子围着宣宓一个劲地献殷勤,自己却将眼神溜向厉淮阳的爹爹,出几分势在必得的淫邪之色。